生死無盡，落葉有聲
父親在去年12月26日夜間11時多去世，
到現在已有兩個多月。這段時間，
總覺得像夢一場，一點也不真實。
腦海中呈現類似《父後七日》般場景，
不斷回想父親與我在人生旅程的點點滴滴。
原生家庭的關係只有二十六年時間，
三十多年來，除了偶而帶著孩子回娘家之外，
大半時間是父母親相依為命的。
兩位老人家會鬥嘴，會嘔氣，乃至會冷戰、出走，
吵吵鬧鬧。直到六年前母親去世，
父親突然顯得衰老不堪，健康急速下滑。
無論如何，再怎麼樣面對父親的不良於行，
我都不曾想到有一天父親也會離我而去。
受日本教育，大男人主義的父親，高大強壯，
擁有不可一世的威嚴，總令我們子女望而生畏，
也因而眼中的他何等堅強，乃至於在病榻前，
忽略了他的迴光返照其實已是彌留狀態。
心想他會康復，他還會回家，因為平時的他毫無病痛，
不料他選擇的是無疾而終，靜靜悄悄地走完人生最後一程。
再回想到往返醫院、殯儀館，接洽葬儀社，
舉行告別式、火化，種種的過程，面對生命的殞落，
我感到悵然若失，也突然不能理解生命。
人，到哪裡去了？
父親八十五年在人間所有的喜怒哀樂，到哪裡去了？
他可曾帶走一片雲彩？
整理父親遺物，忍不住心中悵惘，
父親的筆記本裡留下工整的字跡，
到老他都還日日讀報，好學不倦，
可是他也寫下了一位獨居老人的心聲。
余德慧的《生死無盡》幫助我在成為孤兒的日子裡，
勇敢面對生死問題，不再憂鬱，不再孤獨。他說：
人活著，卻步向生命的盡頭；遲早會死，是人無法規避的處境。
人必須在孤寂的裂縫裏頭修行，看看死的究竟。
人的一生是從「求活」轉向「求死」，才能保持真正的生機盎然。
生死唯心，自在善終。
近來我愛撿拾庭園的落葉，當我拾起片片落葉，
往往聽到另一片落葉掉落的聲音。
它們曾經翠綠，但到了生命盡頭，也要離開樹枝，埋到土裡，
完成生命的最終任務：獻出最後的能量，滋養大地。
落葉原來有聲，凋零的生命象徵似是一種宣示與告白。
空巢期的哀樂中年，要接受兒女成家與雙親離世的現實，
更重要的是要學習變老，正面看待生命的盛衰。
心圃於2014.0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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